我們唯一做的只不過是在緣木求魚。
我們真正想要的應該是更好的那個東西吧
我們只是失望太多了,所以找一個相似而具體的替代品勉力攀附著而已,
就像毒品被當成快樂的替代品一樣無濟於事。
我們最極力避免的往往最不能避免,寂寞,
那蝕心蛀腸,被無愛的性餵養,以心為據往外蠹腐,
一旦被碰觸,若不及躲避、就是頹圯。
好險記憶是這麼不牢靠的東西,
如今我忘了他對我說的所有謊言,卻還記得他對我說的指責。
曾經他讓我滿心委屈怨懟,
忘了甚麼由頭,那次我當著他細數他對我的虧待,
「這些年你傷了我很多。」我如是結語
而他沉默了一下,是這麼回答我的:
『彼此彼此吧。』
他那時的回答頑固地占據我腦中一角,時不時,出來胡鬧,
那是我第一次知道,原來,
我是如此虧待他正如他愧對我,我們鬥毆互傷;原來,
我們彼此不讓;原來
我以為自己在肆無忌憚的報復,對他,只是變本加厲地剝奪;原來,
我以為自己竭盡所能地在給予,事實上,卻是聲嘶力竭地索求;原來,
當我以為自己擺著姿態揚言離開時,剩下的就只有我跟他而已,毫沒有愛。
到底愛不愛、有沒有愛過呢,
這件事,對方應該比自己還更清楚,
如今我只剩下被愛的歷史,他愛我、他愛過我、他不曾愛我,
那我呢?反而關於自己的心,是最不確定了。
突然發現,「老」這個話題變相漫佈在每個對話的核心,
我們已經不能那樣揮霍了。
當我讀著以前最討厭的英文,練習高中三年叛逆不聽的聽力,
和十歲之遙的小妹說:後悔以前沒有做更多事情,
沒有考試和老師逼迫了,時間和庸碌是更嚴厲的威脅。
當你說不再像過去那樣常和情人膩在一塊,那些時間必須拿來讀書運動。
當你回頭望去,到了這年歲,只戀過那麼無疾而終的一回,
往前看去,陷在黑壓壓的人海茫茫裡,
找不著、也沒被找著,根本沒人看到自己,
正如自己在人群中誰也辨識不出一樣。
我赫覺這就是老。
時間給予的驚懼比期待更多,
我們既擔心時間往前,一事無成;又擔心時間緩滯,求不得更好的明天。
我們知道除了自己,沒有人能讓自己提起勁來義無反顧了,
如今都要問合算不合算、值得不值得,
時間過去,
曾經饒不了的人都饒了,但時間還是饒不了自己。
我是幾乎以為自己還年輕的,和大學剛畢業時差不多吧,
還絲毫不覺得自己要擠身被奚落、嘲弄的模糊年歲了,
是男人開始感覺到可能被逼婚而爭相走避的年歲了,
或是能演出輕鬆來去知所進退的成熟玩伴了。
哪個是成長而哪個是退化呢,
成人之間的步伐為何不是在逃竄就是在抓攫。
是的或許正如你說,我們之所以這樣焦慮,
是因為離開學校好幾年了,
終於我們知道為什麼母校被比喻為搖籃,
因為還在學校懷抱裡的,都只是嗷嗷待哺的童孩,
還自以為有可能性的,還天真無邪的受到保護的,
要到見了社會,才知道處處是囿限,
知道屬於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微渺,
才知道在渾日的忙亂後,回到無人的套房裡吃逾時的晚餐,
一日的委屈沒有誰能夠傾訴,就是喜悅的小事也無人分享,
好像陷進流沙裡空落落的茫然,
小時候還不怕黑的,現在卻怕了,
黑暗裡頭沒有妖魔,卻有寂寞,
累得要死關上燈卻睡不著,翻來覆去忖怙著惆悵,
流淚也是靜靜的不敢出聲,
分明沒有別人會被打擾,只是怕,靜裡唯一的聲音是哭聲,
會加深淒涼。
嘿,我還有許多話想跟你講的,
但今天或許就這樣了,
我開始知道自己就是這樣了、我們就是這樣了,
得到的年代早過了,我們開始習慣失去,擺上不動聲色的面孔,
早就沒有甚麼得以自矜了,
身體永遠有更妖嬈年輕的、遊戲有更刺激挑逗的、
你教導著我,那是我還沒能學好的自暴自棄,
我喜歡你,所以感覺如此傷心,
我寧可你還過分天真的把心淪陷,像那年歡天喜地的宣揚著被寵愛。
嘿你啊,你們,別這樣笑著無所謂的放棄的樣子,
我可是看過你率真、幽默、善良、體貼的人,
我不忍心你,也捨不得自己呀。
結尾很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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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裡頭沒有妖魔,卻有寂寞」